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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钓鲶鱼叙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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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下旬的黑龙江下游,温暖的东南风已经淡出了季节的舞台,把它们在北方统治了一夏的地位完全让位给了猛烈的西北风。那些从西伯利亚刮来的寒冷西北风,或者从鄂霍次克海方面刮来的东北风,随着太阳升起来就已经光临了黑龙江,一天到晚呼啸个不止,直到太阳落山才逐渐小下来。可它们仍旧在江畔徘徊,不停地吹着尖利的口哨,从江面上掠过,掀起半米多高的大浪,恶狠狠地扑向江岸。

深秋钓鲶鱼叙事散文

生长在岸边各种各样树的叶子开始变黄了,被猛烈的西北风一把把掠下来,抛撒到河里,又被大浪冲击到岸边,集聚在那里,顺着江水缓缓朝下游漂去。每年到了这时候,那些夏天生活在这里的鹬、天鹅和大雁等水鸟几乎都飞走了,连最后才离开的野鸭和江鸥等也开始打点行装,准备离开了。它们每天早晨成群结队地在江面上飞行一段距离,赶紧找个地方落下去,钻进水里寻找小鱼和小虾,为即将登上迢迢迁徙征途做最后的准备。

每年到了寒露时节,连最好钓鲫鱼的季节也过去了,它们已经不咬钩了,都积聚到那些水流比较平稳,而且较深的地方,开始了越冬前的准备。而那些在夏天的河汊子和水泡子里过的十分逍遥的其它鱼类,这时候几乎都顾不上再捕食了,纷纷离开了它们夏天的行宫,开始顺水而下,成群结队地回到黑龙江,或集聚在靠近岸边的浅水里,享受着一年之中的最后阳光。

在这里它们还能过上几天有阳光的日子,再过上几天或者十几天,它们将迁徙到越冬的窝子里,并且将在那里度过整个漫长冬天,在冰雪覆盖的江底默默地等待明年春天的来临。每年到了这个季节,那些凶猛的鲶鱼、嘎牙子和牛尾巴等一些无鳞鱼不但还在咬钩,反而变得比往日更加疯狂而贪婪,几乎见饵就吞。它们在抓紧一年中的最后一段时光来抢秋膘,以渡过即将来临的漫长而寒冷的冬季。

那天,我们晚间到江边去下钩,主要是钓鯰鱼。

这些年来,人们的饮食习惯也发生了的变化,受各种各样的影响,听说什么东西好吃,有营养,不惜大把大把往里砸钱。由于江河湖泊里野生鱼类越来越少,开始出现了大量的养鱼人,养虾人,到处挖养鱼池。这样一来,别管什么东西只要沾上了“野”字就值钱。原来江边没人喜欢吃的鲶鱼,竟卖到比鲤鱼价钱还高。看到这么好的商机,好多从内地或者当地的鱼贩子往佳木斯贩运鲶鱼,在江边收鱼每斤还不到两元,一旦到佳木斯则可以卖到四元到五元钱,利润很大。当时,我所工作的勤得利农场中学已经好多年都不正常发工资了,每人每月只发给七十元零花钱,剩下的全记在账上。这样一来,我们到江边去钓鱼,已经不仅仅是为了消遣和放松,主要还是想钓点鱼卖给鱼贩子,换几个钱以维持家庭的最起码开销。

钓鲶鱼一般用蛤蟆,或者一寸来长的小泥鳅鱼当鱼饵。为了弄到鱼饵,那天我们三个人利用下班时间扛着扒虾网,捞遍学校附近所有的自然水泡子,还有几口废弃的养鱼池,只捞到几罐头瓶子大拇指头粗的泥鳅和一拃多长的老头鱼。像这样大的泥鳅鱼和老头鱼炖着吃还不错,用来做鱼饵,个头实在有点太大了,整条挂在钩上,可能快赶上小鲶鱼长了,它们还敢咬钩吗?见捞的鱼饵个头实在太大,临去下钩之前,我们每个人都带着一把剪子或小刀。

我们来到下钩的江边,把一条条活泥鳅鱼从瓶子里捞出来,每条剪切成七八段,血淋淋地挂在鱼钩上。

那些泥鳅鱼就这样死在了我们的屠刀下,可是被剪切成肉段的肌肉细胞还活着,仍在不停地轻轻痉挛、颤抖,再加上每一截肉段的创伤面都是血肉模糊,看上去特别残忍。而在当时,我们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我们的这种残忍,恐怕比起那些把泥鳅鱼慢慢折磨死的人,恐怕还要“鱼道”一些吧?况且,把这样一段段沾满了鱼血的鱼肉挂在钩上,甩到江里——这种充满血腥味儿的鱼饵,对那些嗜血成性,以吃别的鱼类为生的鯰鱼来说,肯定更激起它们强烈的食欲。

黑龙江水流淌得特别湍急,要想把甩到江里的底钩停住,必须在上栓块大点的铅坠或者铁坠儿,否则湍急的江水会把钓线冲得顺了江流。我们那天晚上去下钩的地方是一片乱石滩,江底的挂特别多,钓线上原来拴的坠石基本都被挂掉了,只好拣些长条石头拴在钓线上充当坠石。

用石头充当渔坠儿,实在有点太原始了,说出来可能会被一些比较赶时髦的钓鱼人笑话。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这种石头坠儿还有任何一种鱼坠儿都无法比拟的好处,那便是石头比重比较轻,拽起来发漂,轻易不会上挂。看起来任何东西都具有两重性,有其弊,必有其利。

下钩的钓线都比较粗,是十二股尼龙胶线绞成的细网纲。把带来的钓鱼线一盘盘地甩到江里,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深秋的黑龙江边天黑得更早,没等我们下完鱼钩,天早已黑透了。

下夜钩,把底线甩进江水里后,再把线板栓上一块大石头也沉在江水里,使整根钓线完全隐没在水下,不仅在岸上看不到钓鱼线,即使到了水边也不会被人轻易发现这里已经下了钩,才不会被那些起早到江边钓鱼的人遛钩。那天晚上,本准备下完钩后,先回家睡一觉,不等到天亮再到江边,这样也用不着把钓线隐藏在水里,只是找块大石头把线板压在岸上。

那天晚上特别黑,天空中不但没有月亮,连星星都隐藏在厚厚的云层后面了,四周一团漆黑,只有江面反射着一丝微弱的光,使得边陲江边的夜色越发显得沉重,幽暗,而颜色更加凝重的则是那些伫立在岸边的一块块巨大石头,还有在一直忙活的我们三个人。

下完钩,朝回走的时候,经过最开始甩下的一盘钓线跟前,刘老师蹲下拎起钓线,想试试有没有鱼?尽管把钩甩到江里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不过才一个多小时,可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后,鲶鱼喜欢到靠近岸边的浅水里觅食,说不上真有鱼已经咬钩了呢!果然,刘老师刚抓起钓线,顿时高兴地叫起来:“嘿,有鱼,有鱼咬钩了!”

他边说着,边往岸上拽渔线。这盘钓线上一共拴了六把钩,没想到竟一起钓上来四条鱼。靠近岸边的是两条两三斤的鲶鱼,第三条是一斤来重的牛尾巴,最里面钓的竟是一条半斤来重的`嘎牙子。有意思的是,我们那天晚上下的所有鱼钩上,越是靠近岸边的浅水里钓的鱼个头越大,而靠近江心水深的处钓的鱼反而比较小,和“放长线钓大鱼”这句老话正好相悖。看来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在某种特定的地点,有些老话说得也不见得百分之百正确!

看见钓到了鱼,谁也不张罗回家了。我和刘老师两个人开始一盘接着一盘往下遛,而李老师则拎着袋子在后面往里装鱼。遛到下钩的中间地段,发现好像少了一盘钓线,尽管黑天得什么都看不清楚,可是每盘线下的距离我们心里基本上都有数,中间这么大的空儿,肯定应该有一盘钓线。

我和刘老师赶紧分头寻找,他先找到上游的一盘鱼线,我很快也找到了下游的钓线,在两盘线之间至少有六七十米的距离,中间肯定还有过一盘钓线,只是暂时没有弄清楚,它到底为什么会不辞而别,偷偷溜掉了呢?

好在那天我们带了手电筒,揿亮,沿着江边仔细地寻找,终于发现了那盘鱼线。不过它已经断了,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下面还压着缠线板,此外,还有一段剩下的两三米长网线。我搬开那块石头,拿起缠线板仔细看了看钓线的断头,不是特别齐整,肯定不是被大石头砸断的,应该是在锋利的石头边缘上来回地摩擦,最后把钓线磨断了。如果这样,只能有这样一个结论:那就是这盘钓线搭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而恰好又有一条鱼咬在钩上,而且还应该是条大鱼,带着钓线在大石头上来回地磨,时间一长,钓线终于被它磨断了,被鱼和水流带进江里。

能把这么粗钓线磨断,咬钩的鱼肯定小不了,丢一盘钓线没有什么可惜的,要是跑掉一条大鱼,岂不是有点太可惜了嘛!我把下游的钓线拽上来,又把线板上还剩下的线全部抖落开,拎着钓线用力摇了几圈,猛地甩进江里,牵着钓线,试到坠石已经沉到了江底,才开始慢慢朝回拽线,想用这盘钓鱼线把那盘断了的钓线搭上来。

结果头一次落空了,什么也没有搭到。把拽上岸边的钓线朝下游挪了十几步远,再次甩进江水里,还是什么都没有搭到。这样反复甩了四五次,终于把那根断在江里的钓鱼线搭到了。当我往岸上拽线的时候,已经感觉到特别沉重,还有一扽一扽的感觉。顾不上把两盘缠绕在一起的钓线分开,赶紧往岸上拽。果真没有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那盘被石头磨断的钓线真钓上来一条足有六七斤的大鲶鱼。

尽管那时黑龙江里的鱼还比较多,其实像这样大的鯰鱼已经很少见了。即使偶尔钓上来一条大鲶鱼,也多是怀头鱼(六须鲶),真正的鲶鱼很少有超过五六斤重的。毕竟是在黑龙江边,在人们心目中鲶鱼要比怀头鱼好得多,为了证实那条鱼是不是鲶鱼,特意用手电照了照它的嘴巴四周,确实只有四根须子,上颚两根,下颚也是两根。当然,那条鯰鱼也是那天晚上我们钓到的最大一条鲶鱼了。

等到把最后一盘钓鱼线换上新的鱼饵,并且甩进江里,已经是午夜时分了,丝织袋子里也装满了鱼。那天晚上,我们一气遛了七八十斤鱼,多数是鲶鱼,也有少数嘎牙子和牛尾巴,在江边找了根棍子,费力地放在肩上,抬起装鱼袋子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赶。

从江边通往村子只有一条山路,从森森的树林中间穿过,仄仄歪歪,弯弯曲曲,蛇一样地爬上坡去。那条羊肠小路在树林子里绕来绕去,坎坷不平,铺满枯草的路上还布满了雨后留下的一个个小水坑,稍不留神,一脚踩进去,钓鱼穿的“水袜子”立刻灌了包,又湿又凉,脚在鞋里“叽里咕噜”直打滑,再加上抬着这么重的东西,跟头把式地走到家时,已经快凌晨两点钟了。放下鱼,垂进菜窖里,各自回家简单对付一口,也顾不上躺一会儿,又朝江边走去。

我们再返回到江边时,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东方的天空下面露出了一抹鱼肚白色。我们几个人把所有的钩又遛了一遍,换上了新的鱼饵。这天早晨遛的鱼比晚上少多了,只有二十多斤,清一色全是鲶鱼,个头也明显比昨晚钓的那些鱼小多了。在遛钩期间,我还拽跑了一条两斤多重的鲶鱼球子。

本来,那条鯰鱼是不应该拽跑的。我在岸边往上拽鱼时,钓线的坠石在距离岸边只有两三米远的地方上挂了,可怎么也无法把它拽下来。我一会儿朝上游走几步,试试,不行,又往下游走了几步,再试试,还是不行。我那天几乎使尽了浑身的解数,最后还是没能把坠石从挂上摘下来,最后实在不耐烦了,只能把钓线拽断了事。不仅把几米长的钓线和几把鱼钩留在江里,还有钩上的那条鲶鱼也留在了江里。

其实,那条鲶鱼当时离我并不太远,只有两三米,只要把鞋脱掉,蹚水朝前走个两三步就能抓住那条鲶鱼。可我当时却没有那么去做,而是选择了把钓线拽断了事。当时要是一条鲤鱼,或者我们那天没钓到那么多鲶鱼,只钓到那一条,我还能把钓鱼线拽断吗?当然不会。如今想来,别管钓鱼,还是做别的事情,凡是比较容易得到的,肯定都不会太珍惜!

如今想起来,那条鯰鱼跑的实在有点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