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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民老陈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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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下课的时候,我突然瞥见大门的栅栏外有一个熟悉的,瘦小的身影——是老陈!

山民老陈散文

果然是老陈,还是穿着他那身蓝色的中山装,已经泛出了白色,至少已经穿了五六年了吧,头上的那顶蓝帽子更是沧桑的很,不仅严重褪色,帽檐根部一层厚厚的汗渍,好像一幅意象派画。只是脸色似乎白了点,没有先前那么黑的深了,一双小眼睛还是那么精神,穿透力很足,似乎一下子就能看透我身上的包裹。我握住他的手,粗粝如石头,掌心里热乎乎的。他左手提着一个装过酒的纸袋子,我问啥东西,他说野菜能吃上了,给你弄了点先尝尝鲜,我突然间鼻子一酸,赶紧把他让进我的宿舍。

认识老陈在三年前的秋末。许是自幼生长在大山之中,我一直钟情于山水,虽然由于时间、金钱的制约,不曾造访过名山大川,但是县域内的山水基本上都涉足了。三年前的秋末,我和两个好友去攀登境内最高的山峰五台山。我们一大早从玄风山开始攀登,中午到达五台山顶峰,由于天气炎热,我们带的水早就喝光了,当征服的激情减退之后,我们都感到舌干口燥,可是两千七百多米高的五台山上,除了衰草遍地,巨石散落之外,就是五彩斑斓的绚丽秋景了,根本找不到一点点水。我们忍着干渴从阴面下山,到了山下,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我们饥渴交加,疲惫不堪,几乎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在我们垂头丧气的坐在一棵酸梨树下面歇息的时候,一个年老的山民赶着四头牛从山道上来了。牛们头头肥硕,毛色闪亮,昭示着关山水草的肥美,只是那赶牛的老汉身材瘦小,戴一顶蓝颜色的帽子,布满汗渍印,身上穿的蓝色中山装也褪色严重,已经泛白了。那老汉的脸赭黑色,好似小河里被山溪濯洗过的石头,黑中透出亮色来,一双小眼睛倒是晶晶闪亮。那老汉就是老陈。他看到我们狼狈不堪,就询问我们进山的缘由。当他听说我们是从玄风山翻越五台山到此的,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乖乖,这怕要上百里路呢,你们这么跑着是为了啥?”我们告诉他这么跑就是为了登山,看山,他更是一头雾水,不能理解了。他说他家就在前面不远,邀请我们到他家里歇歇,我们立即就答应了。

老陈的家在五台山下不远的一个拐弯处,两座土坯房,一座坐南面北,是主房,一座坐东朝西,是灶屋。当我们走进院子的时候,一个老婆婆闻声而出,那婆婆也是身材瘦小,头发花白,脸色赭黑,满脸的慈祥笑容。在婆婆一声一声“赶紧屋里坐,赶紧屋里坐!”的欢迎词中,我们卸下背包,走进了主房。老陈忙着提暖水瓶、寻茶叶,婆婆则寒暄了几句不见人影了。我知道林缘地带的山民近几年大多迁出山外了,问老陈为啥没有搬迁,他说本来在山外面的新农村也有房子的,可是没有地种,他最后又把房子卖掉了,农民没有地算啥农民啊!人家年轻人靠打工能挣哈钱,他们都是七十来岁的人了,能打个啥工呢!再说,打娘养哈就在这山里住了七十几年了,清静惯了,要抛弃了还真舍不得呢!我问怎么只有你们老两口啊,再的人呢?他卷了一棒子旱烟点燃,屋子里很快就弥散着辛辣的、呛人的烟草味。老陈说老婆子养了三个女子,大女子和碎女子都出嫁了,二女儿原本是留在家里,招了个女婿准备给他们养老的,可是在屋里呆了五六年后,女婿嫌山里偏僻闭塞,影响娃娃上学,就闹活着要分家,为了不让女子为难,他就答应了女婿,让他们迁出山外另过,这样就剩下他们老两口了。我说看见地都荒了,只有屋子周围的两块地,能保证你们的生活么。老陈说野猪害的种不成庄稼了,就门跟前的这些地,种上点洋芋晚上都要看呢,不看就叫野猪害光了。人老了吃不多,他们还有政府发放的养老金,一年再卖一两头牛,就够他们花销了,钱么,够花就能成了。

就在我们闲聊的时候,老婆婆端着两碗饭进来了,嗔怪老陈光顾着说话,不赶紧端饭。老陈“嗷”了一声,忙擦灭旱烟,到灶屋里端饭去了。老婆婆为我们做的是揪面片,面粉是自家种的小麦磨的',不是我们吃的那么白,却很醇香,真正的麦子的味道,面片里夹杂着零星的几片绿甘蓝菜。老婆婆一再说没有啥下饭菜,叫我们不要嫌弃了,吃饱。我们含糊不清的应承着,每人一气子刨下去两大碗面片子,一下子觉着精神了许多。看着夕阳西沉,我们硬塞给老陈一百元钱就告辞了。

以后每次到五台山附近游玩,老陈家就成了我们的落脚点,每一次到老陈家歇息,老婆婆都会为我们做揪面片吃。有一次我们一行八个人,到五台山的二台拜谒了白云菩萨,到老陈家歇息,老婆婆给我们做了酸菜饸饹,那清爽、劲道的口味至今回味无穷。那座白云菩萨庙也就是三间土坯房,里面供奉着三座神像,问老陈为啥叫白云菩萨,他也不知道原因,只知道一直就这样叫。每月的初一十五,老陈都会定期去给白云菩萨上香,数年如一日,很是虔诚,白云菩萨庙距离老陈家,少说也有五六里路程呢!村子里的人大多迁出了山外,老陈是唯一的常住户,所以就做了庙官,好在每年过庙会的时候,迁出山外的人都会回到山里,给白云菩萨过庙会,那是山里最热闹的一天,也是老陈最快活的一天,因为好多老联手可以聚集在一起熬罐罐茶,谝闲传。有一点我不明白,问老陈:既然人都迁出去了,为啥还要回山里拜神呢?他瞅了我好一阵说,人搬出去了,魂还在老地方,先人还在这里,他们咋能不回来呢,山外面那是人家的地方!

去年腊月二十三,我的朋友枭说,咱们去看看老陈吧,快过年了,不晓得老两口的年货办的咋样了,我欣然应诺。我们给老陈买了十来斤大肉,五斤豆腐,一小捆粉丝,两瓶酒,算是去给他们拜个早年。枭的夫人开车送我们去,因为前几天下过几场雪,山道上积雪盈尺,有些地方还有结冰,车子到了沟口就不能前行了,我们只好弃车徒步。沟口到老陈家还有约十里山路,以往我们走的话最多也就是一个半小时,那天因为有雪,加上枭的夫人走路艰难,我们到老陈家整整用了两个多小时。老陈早就在半道上迎接我们,老婆婆把石板炕烧得烫热,我们坐在炕上不停地挪过来移过去。老陈夫妇看着满头大汗的我们和送给他们的年货,不住地说着:“把你们劲大了,劲大了,这么远这么滑的路,给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真是太劲大了!”老陈的老婆因为右胳膊上患了带状疱疹,疼痛难忍,不能做饭,老陈特意打电话叫来了在山外的大女儿给我们做饭。那女儿给我们做的是洋芋酸菜面片子,也可口极了,我们狠狠地咥了两大碗,就连枭的夫人都吃了满满一大碗!

吃完面片子,老陈端来了一碟子咸菜,说是再没啥下酒,凑合着吃点。我们三个人,边喝边聊,老陈的话少,我们有问他才说几句,山里人艰难清苦的日子在他的话语中好像那清亮的山溪,波澜不惊。不知不觉的一瓶酒见底了,我们都晕晕乎乎的微醺了,老陈那赭黑色的脸上浸出了一抹红晕来,竟然很是好看。

就这样,我和山民老陈成了朋友!这不,在料峭的早春,他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竟然走了十多里山路,把自己好不容易采到的一点野菜给我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