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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夜九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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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是从长江下游吹过来的,是柔柔的风,而我们的观光游艇正沿嘉陵江上行,似乎并没有风的感觉。

重庆夜九时散文

夜开始深了。

重庆正打开她光的夜世界。

说起来有些可恨,又真是让人有点儿不可思议?城际列车从成都始发就晚点了两小时,它晚了这两小时,一下子就打乱了我游重庆的计划,一切都变得匆匆。

匆匆在预订的酒店放下行囊,匆匆到商务中心去买当夜“重庆两江游”的票,匆匆地找个小店,匆匆地扒了一碗米饭——应该说,它的几个菜极好吃呢——就匆匆地打的去了朝天门码头。就这样匆匆、匆匆的,时间还是有些匆匆地紧张呢。的士上,我已无暇顾及一路的重庆景色,直到在朝天门码头前,看见了江中那一艘艘游艇霓虹璀璨、花团锦簇,各自亮着诱人的船型与窗口,我才舒了一口气,知道没耽搁我最想要的这“重庆两江游”。

28年前来过这座城市,那时候我还在柴达木盆地里工作,重庆起起伏伏的街道,那些急转弯的石头路,像极了青岛,一下子就攫紧了我思乡的心。出火车站,枇杷山上的一座拱型霓虹灯门,在那个时代,让我疑似天上宫殿……这以后,进川数次,却无缘于重庆。孩子们来过重庆,游过重庆,说比他们居住的墨尔本还漂亮,这才打动了我这次趁在成都开会的机缘,再访重庆的决心。有时候,一个“决心”会酝酿几年、几十年,而下这个“决心”却只需要一瞬间,甚至,只需一次心动、或是灵动。

就这样,会后,我独自来访重庆。

朝天门码头也没了旧时记忆里的模样。它现在的敞亮、宽阔、现代,与当年我见过的那个有着极陡、极旧、极老式的石头阶梯码头真正是不可同日而语了。那些石台阶,写着百年、甚至千年的历史;而现在的宽阔、美丽的台阶,昭示着十年——最近十年——的巨变。不由得让人心上五味杂陈……到底哪一个,才是我们真正应该珍惜、或是保留的呢?变,是人类的进步;不变,是历史的积淀。于舒适快乐中感叹着旧日旧事旧景旧情旧物旧人,这大概是有些年纪的人才会产生的情愫吧。而我,正是这样地有了些年纪。

船正上行。从船上望过去,两江三岸的重庆,在夜色里璀璨晶莹,宛如天上宫阙。

这是重庆的夜九时。夜九时,为了旅游的人们,为了眩耀她的美丽、她的婀娜多姿,重庆打开了她的百宝箱——一切的晶莹,都可以提升你愉悦的心境;一切的璀璨,都可以生发你旷渺的想象。让你在此时此刻,有了一种透明的欢喜与华美的宁静……此前,游船启行时,除了码头下的`江上一片霓虹璀璨,远处与高处,都是平常人家的灯火。而当游艇们鸣笛启航,重庆便“唰”地一下,亮开了她精彩美丽的夜礼服。

毕竟是个陌生的城市,我不知道那远处构勒出如仙境般的地儿叫什么,但见那层层叠叠疏密有致的灯光中有一道长的虹桥,弯弯的一链灯影,真是美极了,迷幻极了。而江两岸的高楼,被各种图形的灯饰与变幻的光影,千变万化地演绎着,流泻着,直夺你的眼球,直扑你的胸怀。

船首设了贵宾茶座。一壶乏茶要八十元人民币。

但那是个看江上夜景难得的位置,八十元买个座也值。何况,还逃脱了这一船的热闹喧嚣。于是,要了一壶茶,一碟炒葵花籽儿,独自坐了。看着茶几那边空着的另一只藤椅,心里却出奇地宁静,甚至还有几分温馨。似乎那里早已端坐着一位美人儿,沉默着,灵犀着,通融着,正和我一起静静地观赏这两江夜风景呢。

人生有许多时刻,其实是不需要语言,也不需要注视着的。你颖悟着。你信任着。你感觉着。无,也已是有。有,更胜于无。

船调了头,风便硬了。此时有风,才让人心旷神怡,襟怀大开。

岸上的高楼华厦,因为那灯的变化,演义出无数故事。一会儿是几何图案,层层叠叠,闪闪烁烁,昭示着现代化的重庆变化莫测;一会儿金色的浪花直泻而下,就那样前仆后继地溅起金色的波浪,拍打着你的想象。一会整个一片华栋连续地用灯光前进着一个故事,让你欣喜、让你惊讶……

我被这两江游的夜景魅着,惑着,迷醉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空着的藤椅上真地坐了一位绰约女士,灯光闪烁,看不真她的模样,但那卷发,那鼻准,那下巴,却勾勒出一个俊俏的倩影。想是位豁达知性的红颜游者,看到这么好的位置居然有一个空座,她也就理所当然地卡位而安,并不觉得有什么唐突吧。最精彩地是她倒不避闲疏陌生,伸出纤纤玉手,抓了一把葵花籽儿嗑了起来……

此夜。此江。此景。此情。问候都是多余。我微微莞尔,很庆幸她的到来,依旧放眼,去看那江岸景致。

这才发现,枇杷山早已沉落于灯峰光谷之中,不可分辨;这才看见,江边岸畔,许多小吃摊贩,连缀起了一串彩色帐篷,那些重庆小吃,正在飘香溢彩,美味四泄;这才想到,28年前的那片暗淡灰色,早已被岁月重新镀出了生活的亮色了呢……

28年前我走长江,原来是想写点儿东西的,甚至选了一个拍记簿,在第一页上写下了“长江日月星”,准备走一路写一路呢。可惜,十年动乱,积重难返;长江一路,穷山恶水。几乎所经过之处,都正在修补“十年动乱”造成的疮疤,楼没有一栋鲜亮的,山没有一座芊茂的,船上吃饭,还需收粮票呢;让人不由得心伤情颓深思沉沉……

正这时候,那邻座女子突然伸过来玉手,擎了一捧嗑好的葵花籽仁儿给我。我大惊惶却又大欣喜,想也没想就接了过来,边一枚一枚地细嚼也就一问一答地聊了起来。

聊了些什么,已不记得。记得的是那些籽仁,脆极,香极;还有那一口带着吴音的普通话,宛如莺啼,绵软好听……

可惜,船到码头,游人匆匆下船。又是匆匆,匆匆。匆匆与这美人儿告别,竟未留得一个电话,问一声姓名?只记得那一双深邃的黑眼睛。

重庆夜九时。不不,已愈夜九时。

我看过两江三岸绝美的夜风景,也看过一个绮华美丽的女人,甚至,嚼过她一捧嗑好的葵花籽仁,香极,脆极;却依旧恍然,有如看见自己的一个并不真实的梦。

……

但人生有梦,已是极致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