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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鹂鸣翠柳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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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黄鹂,它在鸟笼里。

黄鹂鸣翠柳的散文

我所在城市的公园里,一位老人常提着一鸟笼来遛鸟,也遛自己。老人,弯腰驼背,一来,便把鸟笼挂在树杈上。鸟,小巧可爱,金黄色的羽毛,上缀绿色斑点,阳光下像宝石,莹莹发光,额前至枕部有黑色的斑纹,像系上了一条漂亮的发带,头上有一片黑羽,翅也黑,喙红而尖,看上去,色彩艳丽,精致华贵。我驻足凑近看它,它也看我,一双黑豆似的眼睛盯着我,那里却有淡淡的哀伤、浅浅的幽怨,还有无尽的绝望。

这是一只不快乐的鸟!我一时被震住了!

其实,鸟跟人一样,不是衣食无忧、养尊处优就快乐,蓝天才是它们的天堂,飞翔才是它们的常态。

我从老人的口中知道了它就是黄鹂,就是杜甫笔下鸣翠柳的黄鹂。儿时就读到“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只晓得世上有黄鹂这种鸟,却不曾亲见过。儿时的乡下,尽管鸟语花香、鱼游燕飞,可并不曾见过黄鹂这种鸟,它不如燕子常栖屋檐,也不像喜鹊时立于树端,更不像麻雀随处可见。也许见过,也并不晓得它就是黄鹂,总觉这种鸟精致纤俏,该属于温婉的江南,总觉北方粗犷的气息会粗糙了它们的飞翔行迹,可并不然,东北、华北也是它们青睐之地,西部地区也常出现它们的倩影,当然江南水乡也一样是它们的留恋之所。

《说文》有载:莺,鸟也。卽黄鸝。一名仓庚,一名商仓,一名鵹黄,一名鸝鶹,一名鸝鶬,一名楚雀,一名黄袍,一名搏黍,一名黄鸟,一名金衣公子。

每一个名字里都有着寓意,不管叫啥名什,它都是一只特别讨人喜欢的鸟儿。它是春的使者,是自然界的一位歌唱家。清明时节,春暖大地,阳洒四野,林荫树上、芦苇丛中,就会传来一阵阵鸣叫,再见那轻盈俏丽的身影,如箭般穿飞,确实会让人觉出“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妙处。或者在如烟细雨中,从湿漉漉的空中传来一两声的啼叫,那声音经雨的过滤,经烟的浸染,清冽而孤傲,带着一种超脱尘俗之美,仿佛来自佛国的天籁之音;也或者在霞光濡染的寂静午后,传来清脆婉转的歌声,那这个午后也一定会生动诗意起来。

黄鹂的叫声,实在是悦耳动听。那鸣声有玉般的圆润,有哨般的嘹亮,婉转而有层次,悠扬而有韵律,顿抑扬挫,低昂有致,清脆悦耳。杜甫写它“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韦应物写它“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温庭筠笔下的黄鹂色似金,而且“袅枝啼露动芳音”了,那袅娜的啼鸣,随着露珠的颤动而生香了。鸟啼的香,春天的`香。

它们的歌声,总是衔着春光,衔着春色。它们的歌声是有外延的,会打开人想象的空间:花红柳绿,姹紫嫣红,阳暖春满,勃勃生机,更会让人想到“莺歌燕舞”这个词语的全部画面。那清脆而富有磁性的歌声,像纤纤玉指,一定拨动了诗人们心中喜欢的弦,让灵感瞬间如泉而涌。诗人们喜欢它多因其歌声之美吧。

南朝刘宁时的戴墉更是爱黄鹂之声到了痴狂的地步,《世说新语》里有记载,说他在春暖花开之际,常常“携双柑斗酒”出游,当人问他去哪里,他总是一副满足的样子,说“往听黄鹂声”。可见,听莺唱歌已经成了他春天的生活常态,莺声也成了他的某种精神寄托。

黄鹂不但歌唱动听,它们的飞翔身姿也很优美。它们身着黄色的衣裙,像仙女一样在树与树之间穿梭,在叶与叶间翩飞,身体轻盈如落叶,飞姿优美如雪花,它们飞过的地方,一定留下了生动的诗行、优美的句子。它们不喜欢在地面飞翔,就喜欢在树林里穿梭,古人把其形象为“莺梭”。

每一种动物选择在哪里安家落户,都有其足够的理由。黄鹂不喜欢在地面活动,属树栖性鸟类。森林才是它们的理想家园,大树才是它们的栖息之地。茂密的森林,碧绿的叶片,幽深的环境,为它们提供了野果和蛾类等幼小昆虫,为它们搭建了舒适而幽静的温馨家园,茂密的树枝也为它们砌了一堵墙,阻隔了外界的喧嚣。它们是一种胆小害羞的鸟,不像燕子大摇大摆地出入人家堂屋,也不像喜鹊那样在人家庭院肆意翻飞,它们倒像是羞答答的姑娘,躲在森林这个深闺里,藏在茂密的叶片后,只用清脆而圆润的歌声表达着对这个世界的热爱、与人类的友好。这也是我儿时住在乡下却不能一睹其芳容的原因吧。

它们是心灵手巧、细腻精致的鸟儿,这从它们的巢上可见一斑。它们把窝选在临近树梢的水平枝条上,先衔干草、枯枝、竹叶、草茎搭起框架,然后用细根、卷须、蛛丝缀合,再用兽毛、草穗等做垫子,一个漂亮而舒适的窝就建成了。巢精致像吊篮,小巧像瓷碗,微风吹来,巢随枝摇来摆去,躺在巢里的黄鹂一定像在荡秋千,或者像在摇篮里闭着眼睛,舒适地进入梦乡,这是何等惬意!巢悬挂于树梢,像三奶把放有糕点的竹篮高悬于房梁,下面只有巴巴的眼睛和无奈的叹息。黄鹂实在是用心良苦而聪明智慧,这点不可否认。

写到此处,我不由地想起了公园那位老人,想起了笼中的那只黄鹂,想起了它幽怨无奈而悲伤的眼神。一只被幽禁的鸟,离群索居,在孤独的藤上攀爬着它的白天和黑夜。我真想告诉老人,还是把它放飞吧!森林才是它的天堂,天空才是它的舞台,觅食才是它的生活常态。可我又担心,当某一天,这只养尊处优、吃喝无忧的鸟一旦被放飞,它是否还会飞翔?是否还会觅食?是否还能找到它的家园?

如果真那样,这是一场悲剧。黄鹂的悲剧,森林的悲剧,人类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