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作文中心 > 散文 > 米亚罗踩上思念的尾巴散文

米亚罗踩上思念的尾巴散文

推荐人: 来源: 阅读: 9.02K 次

从成都到都江堰,路上有一家小饭店叫味美思,名字取得真好。思念是种奇妙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深入骨髓。很多时候,味觉、视觉、触觉都能让我们在回忆中开始思念,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便是远方的风景。因为没有亲历过,因为陌生,那些地方充满诱惑,让我只能在无尽遐想中无尽思念,只能只能,终有一日催我上路。

米亚罗踩上思念的尾巴散文

进入阿坝地区之后,天气渐趋寒冷。这段路程我们相对比较熟悉,九寨沟、黄龙都在同一方向。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美景与童话都藏在大山之中。而同样是山,为什么阿坝入口处却一毛不拔,难道他们得罪了上天?有藏民把房子垒在光秃秃的山崖上,情有独钟,让整座大山在残酷中雄壮起来。

颠簸了七个半小时,我们在天黑之前到达了汶川。同四面山一样,汶川是四川盆地另一端“盆”的边沿,是熊猫的故乡。这是一个嵌在山谷中的小镇,吃住都很便宜,服务意识相对落后。川西走廊上,类似的小镇数不胜数,我却对“汶川”两个字爱不释手,找不到因由。只是潜意识中山水相映,有股悲凉而又凄美的成分,许是受了汶水与忘川的解词之惑,不明所以。(其实,一个夜晚的情缘,包括第一次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三年后,汶川地动山摇。也感动于第一次亲密接触,让我对汶川多了无尽的怀念。)

理县是在第二天上午到达的,红叶第一次映入眼帘不是山上,而是县城里每一家店铺的门上。这里是藏羌文化交汇的地方,过了理县也就进入了青藏高原。有老阿婆穿得艳丽动人哈着热气在店门口卖工艺饰品,也有老人背着手抽烟散步,当然还有小贩坐在街边卖苹果,外皮粗糙难看的那种,咬一口,内里甜脆无比……所有这一切,组成了宁静祥和的生活场景。我想赞美的不是这些,也不是旅游产品的形象宣传,而是平淡中他们对于自然恩宠的感恩方式。红叶给他们带来了太多太多,包括米亚罗,包括远走他乡的你我。

过了理县,山上的颜色便渐次分明起来。一簇簇灌木点缀在公路边,红的红,黄的黄,绿的绿,五彩缤纷。偶尔也有一树金色或者一树红色从车窗边掠过,带着冷风,同时也带着喜悦,让你忍不住的回头,依依不舍。山峰在远处闪着光,有些微的白雪或者白霜覆盖着森林,提醒我已是晚秋。阳光照到山坡凹进去的地方,艳丽一片,眼睛刹那间被温暖包围,恨不得长双翅膀飞上去。这时候,一个声音在耳边对我说:秋已凉,秋已凉,你有没有添加衣裳?

米亚罗镇非常小,一颗土豆滚到头的那种,然而它的红叶景区面积却是北京香山的180倍。“米亚罗”是藏语,意思是“好耍的坝子”。而站在米亚罗的小街上,满眼的招牌都提醒我已是藏地。当然还有一些藏民,说着四川话,啃着香喷喷的锅魁。不多的行者背着包,同我们一样打探旅店或是跟出租车司机讨价还价,满脸的兴奋,全然忘了长途颠簸的疲惫。昨天晚上刚下过雪,我们来晚了。

远山上的积雪清晰可见,红叶当然就打了折扣,剩下的不多。而在山凹里,在不高的地方,我们还是轻易就发现了奇异的美。树木的品种不同,高低不同,颜色不同,也因此层层叠叠从山坡上一直烂漫到山涧里,绚丽得象一块块调色板。自然的颜色是令人艳羡的,视觉在这时候超出了想象,让你不由得从内心里欢呼,然后象坚冰融化一样感动。他们是单纯的,文字无法描述,即便相机也只能记录片面的美,而立体的灵动,一直埋在光影与山色里,在树林与灌木丛中燃烧。

正在我们准备登山的当口,空中忽然有鹰盘旋,接下来是远山的鸟儿呼啦啦飞过来,连昆虫都蜂拥而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张望间,狂风乍起,雨点也跟着来了,而远山,已经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对于自然规律的洞察力,动物远比人类灵敏。是的,这样的小雨夹雪,又减少了米亚罗的颜色。白桦在风雨中哗哗作响,叶子箭矢一般翻飞跌落。我们躲到一处屋檐下,然后冲回旅馆的房间,门都来不及关就钻进被窝里,瑟瑟发抖。是的,冬季来临之前,米亚罗,我们在最后一天拥抱。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再次走到街上,又和阳光撞了个满怀。而此时的天空,一如被水洗过了,湛蓝湛蓝。我们选择了一处看似有路的山坡,想和天空作近距离接触,却也因此接触了雨雪过后的幸存者。那些红叶倔强地挂在枝头,大大小小,零零碎碎,五彩纷呈,告诉我们关于米亚罗的故事,关于秋天。我们也终于明白,要看红叶,一定要登山,居高临下是最好的选择。山路是洪水冲出来的,也是山民踩出来的,比较陡峭。四小时的路程对于爬山而言并不算长,只是因为身处高原才喘得厉害。一路上停停走走拍拍,倒也不累,但很渴。而不时映入眼帘的细微景观与红色发现,让我们彼此鼓励着继续坚持。

山林里幽静无比,松针和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偶尔传来几声鸟鸣,让世界显得更加空灵。接近山顶的时候,出现了尚未融化的.积雪,一小块一小块的白色,睡在树上或者散在地上,惹人爱怜。再往上有藏民垒的玛尼堆,彩色的经幡在风中招摇,虔诚中透着神秘。对于大山的理解与感悟纯境,相信藏民比我们每一个民族都要透彻,即便他们一辈子没有走出过大山。其实,在进米亚罗的山口就有许多藏寨,他们把家驻扎在山崖上集体亮相,在接近天空的地方凝聚生命的力量。从树木的暗影里走出来,视野也逐渐开阔,再回头看看,我们相拥而笑。

远山云雾环绕,只露出一点峰岚,有些峰岚被积雪覆盖着,很象戴着围巾的“看护妇”。太阳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光华琉璃。红色黄色是显眼的色彩,轻易就给一座座大山穿上了花衣裳。也有一整片的红叶林在山谷里绚烂着,告诉我们秋天并没有过去,而我们,也并没有错过米亚罗的童话。原本,童话装在每个人的心里,问题是你愿意不愿意骑上那匹快马,和着心灵的拍子去追逐。两个人,十几个小时的颠簸,四小时的徒步,在这一刻都显得物有所值,仿佛狠赚了自然一笔,快乐得象个孩子。

山顶有藏民留下的房子,只是因为退耕还林年久失修,现在已经成了废墟,杂草丛生。几株枯木利剑一般刺向天空,好象不知道主人已经走了,依旧忠诚地守护着自己的故园。许多年许多年以前,谁在这里祈祷,谁在这里辛劳,谁在这里恋爱,谁又在这里繁衍后代安养生息?山崖上的废墟是一张老照片,给了我们太多幻想的镜头。这感觉就象看到雅典的巴特农神庙,因为宗教才显得神秘,还是因为神秘才信仰宗教,不得而知。而在岁月的洗礼中,宗教已经跟神秘合二为一,刻在了人的心上,也刻在了废墟的墙上。跋山涉水,最终与宗教不期而遇,这是我们始料未及的,心灵也随之空明起来。墙头有许多野草,面对着风的方向,昂首挺立,不折不挠。

在大自然丢失的调色板前,让我们试着告别,告别一个约会,告别每到一个地方了却的一桩心事。事实上,思念是一头怪兽。我踩住了它的尾巴,它一直在我的体内左冲右突,努力寻找到过和未曾到过的地方。这当中当然包括米亚罗,以及属于米亚罗的下一个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