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的生命散文

风中，花朵在摇曳，绽放。

路上，我在行走，微笑。

我神态安祥地捧着一摞书走进南京图书馆，微笑着递给办事员。然后，又微笑着跨上电梯，进入二楼阅览室。

每一次来，我都沉醉不归。臆想中，总认为这里才是我的家，快乐、温暖、幸福。

此时，我又躲进了这个家里，忘记了身体的痛苦，忘记了刚才的医院，甚至，也忘记了站在外面的先生；吸引我的是眼前的这本书——王蒙的《青狐》。

我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坐在书前，不，应该是坐在王蒙的面前，认真地听他讲历史、谈社会、论人生。我很欣喜，今天又与大师成为朋友了！

然而，先生却忍耐不住了。他不爱读书，没有借阅证，所以，只好站在玻璃门外焦急地挥着膀子，不断地打着手机，提醒我还是一个刚刚做了锥切的“病人”。不错，我是他眼里的“病人”！一个小时前，我才从麻醉中苏醒，刚由手术台上下来，现在，应该乖乖地回部队、回床上，因为，我是“病人”！

我很惭愧！王蒙在文革中都没有成为“病人”，他始终是一个强者，正如《青狐》里所描写的一些作家一样，他们在风雨中微笑，而我却成为“病人”了！

那么，我为什么要这样弱不禁风呢？我是一个“病人”吗？

我出生在文革。年幼时，父亲被隔离审查，母亲一人拉扯着两个孩子，哥哥的腿不太好，我的体质也极弱，许多人以为我会死的`，可是，我还是活下来了，我们全家都活下来了。而且，哥哥的腿最终也康复了。

那个时候，我不知痛苦，只知微笑。

少年时期，我的体质还是很弱，其间生过几次较重的病，住在父亲的宿舍里，一躺就是几个月，经常发高烧。有一次出疹子，头发还被剃光，并且停了学。可是，我依然没有死，我在病床上微笑，在微笑中长大了。

后来，身体开始发育，我也不再有病。于是，昔日的黄毛丫头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可能是女孩子的生理因素，我一直贫血，但始终没有生病。那个时候，我的笑容是最甜美的。

命运的转折点是在我结婚以后。新婚的第二天，我的公公婆婆便将一盘磁带扔到我的面前，冷冷地说道：“这是特地为你买来的《赵五娘》，你是个有文化的人，不似我们大老粗，一定更清楚这个故事，赵五娘将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省给公婆吃，自己躲在角落嚼粗糠，你好好学学！”惊惧之下，我勉强保持着脸上的微笑，恭敬地收下了这个特殊的新婚之礼。恍惚中，感觉这不是在九十年代，而是在解放前。然而，我毕竟是个“有文化”的人、有修养的人，所以，应该接受古人的熏陶，学会“三从四德”。

第二年，我怀孕了，也许因平时劳动较多的缘故，生养时竟是顺产。出院那天，我的婆婆终于骑着一辆三轮车来了，带我们母子回家。至解放桥上，车子突然翻了，车身整个儿压在我的身上。惊恐中，我忍着疼痛，拚命地护住怀里的孩子，可婆婆却满不在乎地站到了一边。路上立刻聚拢来好多行人，他们一边救我们母子，一边责骂着婆婆。婆婆讪笑着，不敢与众人辩解。因为，他们看得很明白，当时根本就没有车辆与婆婆相撞。回来后，婆婆便怀着一股怨气，沉着面孔站在门口说：“我们那时生孩子，第二天就下地做事了！”于是，凭着这一个理由，整个“月子”里，婆婆没有进我的房间半步。

这段期间，我的先生回来照顾我有二十天，同时，也在帮公公婆婆种田养猪烧饭。然而，婆婆依然很生气，很不平，认为我在享福了！于是，为泄心头之恨，便多次扬言要一把火烧掉我房间内的东西，先生不敢言语，只好匆匆归队。走前，他向我索要几十块钱，我相当惊诧，便问：“你身上的那些钱呢？全用光了吗？”他嗫嚅了半天，才讲明白他的钱除去家里的生活费用，剩下的全交给公公婆婆了。原来，他们说他在这二十天里吃了家里的粮，要交清饭钱后才能走。

“那你为他们劳动、烧煮、买菜，怎么不算这个帐呢？再说，这个家也没有分，凭什么还要你再交粮钱呢？”

可是，先生却回答不出，我也不能逼他，更不能让他没有路费，只好将身边备用的钱拿出来了。先生接过钱时有些内疚，因为我的“月子”还没坐满，不知道我们母子以后的生活会咋样，我只是无奈地冲他微微一笑，始终没有掉泪。

从此，我便开始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期，最无助的时期，也是最灰暗的时期。十几年来，我一直隐忍着泪水，边带孩子边工作。由于身居异地，娘家也无法相帮，超负荷的重担常常使我累昏在单位的大院里。感谢我的同事们！是她们一次次把我从昏迷中救醒，使我又重新站立起来！她们为我流泪，也为我震撼。消息终于传到了母亲那里，她忧心如焚，一度曾将孩子带走。可是，我的孩子却离不得我，每一次离别，都哭得天昏地暗，喉咙沙哑。我实在不舍他如此受罪，咬着牙关又重新接到身边。

我的生命在风雨中洗礼，在风雨中飘摇，很多人都为我捏着一把汗。有一次回家，奶奶看到了我，叹着气对母亲说：“这丫头，我看三十岁都难活到啊！”母亲闻言顿时悲痛落泪，而我则在一旁微笑着安慰：“不会的，你们别担心！因为，我的孩子还小，我不会轻易死的！”

是的！我不会轻易死的！我终于顽强地挺过了这不堪回首的二十年！不仅活到了三十岁，而且还超过了四十岁，我最终没有成为人们眼中的“病人”！

我微笑了！我的孩子终于长大，展翅高飞了！

我微笑了！我终于能够重新拥抱书本，与文字为伴了！

我微笑了！我终于可以拾起自己的梦想，开始第二次生命了！

然而，风雨在稍稍喘息后似乎变得更加猛烈了，一个霹雳从空中突然传来——宫颈原位癌，我不幸被击中，也终于成为“病人”了！

于是，我不得不昂起头，再次接受命运的挑战！和过去一样，我依然面带微笑，镇定自若。我没有躺下，更没有放下手中的书，因为，我要向王蒙学习，做一名强者，做一名智者。更何况，不久前，我刚与文字相约：此生与你永相依！

那么，就让文字与我同行，为我见证吧！见证我微笑的生命！如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