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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铁树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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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春节,又惧怕春节。

心中的铁树散文

作为一个生来就活在这个有着过春节习俗的国度里的我,对于春节这个令人欢愉的节日不能说毫无情感。儿时,这个节日首先能吃到好多平时令人垂涎的好吃的东西之外,还能穿上一身崭新的双咔叽或市布做的新衣服,且运气好的情况下还能收到父辈恩赐的新的令人不忍手触的毛票压岁钱。因故这个节日便在幼小的心灵中成了一年中最能使人快乐和愉悦的日子,春节也理所当然地成了一个令人日思夜盼的节日。

随着岁月的脚步,心底一圈圈增加的年轮把我原本年轻的生命带入不惑,又奔向天命,这个年龄也自然就成了人生最为悲情的生离死别的年龄段。有道是“每逢佳节倍思亲”,一个个老去的'父辈们相继离去,而春节便自然而然地成了一个让人缅怀亲人,祭奠亡者的时节。于是春节这个原本喜庆的节日在心底便逐渐失去了儿时的魅力,原本红红的年此时竟逐渐褪去红色,继而演绎成一个令人恐惧的黑色节日。

从七年前父亲的离去开始,七年来四叔走了、岳父走了、母亲走了、四婶走了,年年春节别人家红灯高挂,红联溢彩,一派喜庆祥和的节日氛围。而我家却年年绿联白灯,蓝衫素孝的为故去的父母守孝。原想今年母亲去世三年,素衫守孝三年的期限已满,理该舒去一口郁结在心底的悲情之气。然而,门楣上的绿联还没退去令人悲伤的色彩,令人恐惧的年味还没彻底散尽时,义父去世了……

义父今年八十五岁,生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于农历二零一五年正月十三日下午十六时因病医治无效与世长辞。义父的一生是勤劳简朴的一生,是功德圆满的一生。近一个世纪的生命中,五十年代初期当过共和国第一届义务兵,复员后一直做村主任,直至改革开放后才辞去村上的领导职务。工作上,义父一辈子耿直的性格和刚正不阿的作风在左邻右舍的村庄有着令人崇敬的威信。亲情上,义父是一个柔情似水的慈父。儿时的我体弱多病,家乡的风俗体弱的孩子是要过继给别人才能活命的,阴阳先生依照我的生年八字算出我亦是这种需要过继出去的命运。于是,我三岁开始便有了这个令我一生不舍的慈父。

年幼的我不知道义父义子之间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只知道一脸严肃的义父是个令我惧怕的长辈。对于义父,我更多的是回避和远离,从来不敢轻易走近他,这种惧怕持续到有一年冬天才被彻底改变。

记得那次已经在义父家住了半个多月的我开始有点想家,于是便哭闹着要回家。然而当时大雪封山,加之天色已晚,我自己又太小,一个人在这样的时间是绝对不能回到四、五里山路之外的家。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义父便答应带我去看一种既不是松柏,也不是竹子的常绿之树。义父用铁锨铲开积雪,用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打通了一条从家通往这种冬天亦有着生命色彩的常绿之树的通道。当我看到那株了无生机的世界里依旧绿得发翠的常绿之树时,即便忘却了想家的念头,拿着义父为我折来的几枝有着绿的发亮树叶的树枝时,竟高兴得在雪地上跳了起来。从那以后,我每次去义父家时,义父照例都要爬上崖顶去为我采撷几枝常年翠绿的绿树枝。也因为这绿树枝,我似乎没了和义父之间的生份和隔膜。

好多年过去了,后来我才弄清楚这种家乡人都叫铁树的常绿之树的学名叫岩栎,是一种常绿乔木。后来每次去看望义父时我都会去这株虬枝错节的古树前坐上一会儿,这四季长青的古树在我的心里早就成了义父的化身。

干冷了一冬的年前,终于在腊月十三的夜晚下了一场久违的大雪。次日早晨爱好拍照的我起了一个大早,花了三四个小时拍完雪景走进家门时,我接到了义父家弟弟的电话,得知义父病危。电话中弟弟告诉我,病危中的义父喃喃地念叨着我的名字,一次次的催督弟弟给我电话:义父想见我!当我脑子一片空白地赶到义父身边时,被病魔折磨得面容枯槁的义父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那一刻,我的心似被铁爪揪住了一般的疼痛,双眼禁不住迷蒙了……往后的日子我几乎天天祈祷:让义父尽快好起来,哪怕再活上一年半载,那也是我的福分。一个春节在给母亲守孝和安置孩子上学的准备中悄然过去,原想等忙过这一段再去看望义父的我,昨天晚上突然接到义父家哥哥打来的电话:义父去世了……

虽说立春已经一个多月了,然而冬天迟迟不肯离去。踏着满天飘落的春雪,擦拭夺眶而出的清泪,怀着没能叫喘最后一声义父的遗憾,我见了义父最后一面。吊完丧,我直奔向那棵依旧苍翠的铁树,坐在铁树下,我依稀看见了义父慈祥和善的脸……一片片横空飘落的雪花,落在原野,落在铁树苍翠的叶片上,有如义父苍白的鬓发……

义父走了,铁树还在。义父,父亲,您已成儿心中永远挺直的铁树……父亲,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