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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词家“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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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词人张珍怀生前是上海市第二中学的语文教研组组长,教学之余,对词也颇有研究。她在著名学者夏承焘先生的指导下,费尽心血,收集了日本的槐南、竹隐、竹溪三家词,又在海外朋友的帮助下,出版了专著《日本三家词笺注》。该书酝酿筹备时间长达二十多年,终于在市二中学校庆110周年的时候出版。

中日词家“酷相思”

唐诗兴盛的时候,很快影响到日本,这是众所周知的。然而,宋词兴盛的时候,日本却沉寂无声。这是什么原因?张珍怀在《日本三家词笺注》的前言中,对此问题作了解答:“两宋词学鼎盛之时,日本迄未发现词学家,这自是由于宋代中日交往远远不及唐代密切,而更重要的原因即是:宋词已由小令发展成为长调慢词,曲调日益繁多,格调日益严谨,且与音乐密切结合在一起,必须倚弦管而歌唱,这对于迢遥万里之外,语言不通,乐律不晓的异邦人士,自是极难学的。因而两宋之际,词在日本却是沉寂无声。”

所以,唐宋元明之间,除了唐代张志和774年作《渔夫》,相隔仅仅49年,日本嵯峨天皇于823年,便仿作《渔歌子》,令人十分惊叹以外,在日本受中国影响的词家为数很少。直到清朝,大批中国文人不满于清朝腐朽统治,东渡日本;加上词至清代,脱离了音乐,演变为“长短句”诗体,日本人兴趣来了。日本不少文人擅长五言、七言的汉诗,所以跟流亡的中国文人学习写词就不甚为难,于是明治时代就成了日本填词的黄金时代。

中日两国的.文化交流源远流长,在张珍怀的这部专著中,就有中日词家遥相呼应的“酷相思”。明治二十一年初夏,日本汉学家、东京帝国大学汉文讲师森槐南,有一天阅读清代词家郭麐的《灵芳馆词》,非常喜欢其中的《酷相思·苦雨》:

屋角鹁鸪催不去。和帘外、流莺语。问里湖外湖曾到否。朝来也、潇潇雨。晚来也、潇潇雨。湿了清明寒食路。把杏花期误。只孤负、春人此度。春去也,留难住。人去也,留难住。

森槐南读罢,沉思有顷,欣然命笔仿效其体,也填《酷相思·雨中有念》:

燕子轻颦莺暗诉。更百舌、横塘路。正江水无情堪恨处。潮上也、流花去。潮落也、流花去。烟艇濛濛桃叶渡。剩杨柳、青青路。早休管、飘零泥里絮。晨也听、潇潇雨。昏也听、潇潇雨。

森槐南熟读中国经典,此词中许多典实用得贴切。“百舌”是鸟名,杜甫写有《百舌》:“百舌来何处,重重只报春。”“桃叶渡”在南京秦淮河畔。晋代王献之有妾名桃叶,曾经在此渡河。王献之作歌送之曰:“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森槐南巧妙地把它们融入自己的词里,读来引人遐思。

更有意思的是,此时20岁的日本青年森川竹溪正在向森槐南学习填词。他从幼年开始就跟名师学习汉文,18岁创办汉文诗刊。他看到森槐南仿写《酷相思》后,也来了一首《酷相思·竹里残莺》,把相思之情、惜春之意抒发得更为细腻:

竹里残莺愁暗诉。更鹦鹉、帘前语。记庭院、深深鹃叫处。一声也、催春去。两声也、催春去。 春梦依稀前度渡。又罗绮、吹尘路。奈难拾,心欢飘似絮。香消也、潇潇雨。魂消也、潇潇雨。

森槐南读后,赞叹不已:“五代两宋各家词俱未寓目,而信口填腔,具体乃尔,非有夙慧,孰能至此?”